第107章 试探（2/2）
他手里动作不停，勺子跟碗轻轻碰撞，发出泠泠的声音，不知不觉将碗里的元宵快要碾碎了。
赵溧阳看见大为心痛，连忙按住他的手，“四哥别动，你要不吃，留着给我吃，你别再压成坨了。”
赵贞如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了手，将自己跟前的那碗元宵推到赵溧阳跟前，还嘱咐了一句，“别吃太多，元宵容易积食。还有，待会别吃醉了。”
赵溧阳皱眉，“吃个元宵也能吃醉？”
赵贞如莞尔，“你要吃醉了，别指望我背你回去。”
“我今天要是吃醉了，就学狗叫给你听。”
赵贞如顿了一下，“倒也用不着对自己这么狠毒。”
谁知赵溧阳吃完两碗元宵就顶不住了。
赵贞如眼睁睁的看着她面色越来越红，身上酒气越来越重，随后见她拿着勺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老板过来一看，连声抱歉道：“这位少爷夫人对不住了，本店的醪糟那都是陈年的，最是爽口。这位夫人许是酒量不佳，吃醉了。可要我帮忙叫个车送回去？”
“不用。”
赵贞如掏出了一锭银子扔了过来，店家喜笑颜开的接过了，嘴里不住的道着谢，随后便看着那位少爷背着夫人走远了。
他不由得啧啧叹了一句，两个人生得真好看，站在一起跟年画上的神仙人物差不多。
护城河边又放起了烟花。
许是除夕快要过完，城里所有的烟花爆竹都在此刻燃了起来。
满城都是烟火。
到处都是迟迟未归家的孩童和男男女女，一时之间，鞭炮声、尖笑声、欢呼声汇聚如浪，一波高过一波，整个汴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之中。
除旧迎新，眼看便要是新年了。
赵溧阳又醒了。
烟花爆竹声太大，将她惊醒了。
刚才两碗元宵下肚，酒气翻腾，她觉得又冷又热的。睁开眼就看见赵贞如的后脑勺，她的双手还勾着他的脖颈。
似乎感觉到后面那人醒了，赵贞如沉沉的声音透过人群的欢呼声传来，“刚才谁说我背了就学狗叫？”
赵溧阳迟疑片刻，随后凑在他耳边，“汪汪汪”了几声。
赵贞如微微一笑，“嗯，这个年……舒坦。”
“四哥……咱们回宫了吗？”背后那人趴在他身上，这么问着。
“那不然呢，你还想玩一夜？”
“不，我困了，想回去了。”
“搂紧点！要掉了！”赵贞如喊了一句，赵溧阳连忙往上蹭了蹭，搂紧了他的脖子。
少女的气息轻轻的拂过他耳畔，像是三月柳枝，又像是飞絮，落在哪里都是轻飘飘的，却又痒得很。
“四哥，你记不记得我十三岁那年…好像也是春节……你来曾府看我……我生病了没人管，差点烧死了，你就背着我满城的找大夫…结果…没有大夫愿意大过年的还接病人……你就拿着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着他给我看病……”
赵贞如有些恍然，一晃眼感觉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由感慨道：“你还会记得四哥对你的…好？”
赵溧阳轻声道：“我要不是记得你的好，还会心甘情愿的让你利用我？四哥……有些事情我怪不了你……我知道你有很多仇恨……我知道你有很多心事……我知道你有你想做的事情……我不懂的事情……我也尽量支持你……”
“四哥……你这些年应该过得很孤单吧？”赵溧阳趴在他肩上，似喝醉了，又似清醒着，“是不是杀了那些人，你晚上…就能睡一个好觉了？”
赵贞如抿着唇，默然不语的背着她穿过热闹的人群。
赵溧阳继续说着：“四哥……你有你想过的人生……我也有我的……既然你已经做到了一直以来想要的做的事情，能不能放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赵贞如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那里，跟前人来人往，他却觉得有种彻底的孤独。
那种孤独是彻骨的、绝望的，仿佛千山万水，功成身就，也无人与你同度过同欢喜。
他低低的开口，“小六，不走……可以吗？”
赵溧阳蓦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清冷无比，哪里有半分醉意。
她听见赵贞如的声音继续传来：“四哥这些年坏事做得太多了……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要是走了…我岂不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四哥……”
“你留下陪四哥不好吗？小桐已经不需要你了，可四哥需要你……我们一起过了那么多年，你难道真的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皇宫里……我娘这么做了，你也要这么做吗？”
赵溧阳不语，她趴在赵贞如的肩头，一定是刚才元宵吃多了，她才会觉得眼眶发烧。
“后宫那些人……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不留，只是我……需要时间才能做到……”
“可是从我决定入宫当这个六公主，你我之间，便只剩了兄妹之情。就算是我死了，我也只能是六公主，你的手足。你难道不在意天下人怎么看吗？”
赵贞如偏头，下颚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额头，那人侧脸的轮廓锋利无比，隐约透着股刚绝之意，“小六，这个世上，没有四哥做不到的事情。”
赵溧阳不再言语，她重新阖上双眸，似昏睡了过去。
她的唇角挂着一抹凄楚的笑。
原来……赵贞如现在连软都不吃了……
那他一定是势在必行了。
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除夕之夜，锦儿早早的遣了玩闹的宫女太监们休息，自己则守在赵溧阳房间之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因为六公主又不见了。
有人悄悄传信来，说是公主去宫外玩耍了，让她候在这里等着，待会自有人送公主回来。
锦儿吃惊的是，这送六公主回来的却是陛下。
陛下背着六公主，将六公主送到了床上。
六公主似乎是喝醉了，双颊有些红，此刻她双眸闭着，似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