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1/2）

贺栖城顿了顿，接口道：“洛阳城中有一位姓王的教书先生。他一生清贫，前年年头上老妻亡故，他为了给发妻像样埋葬，就向贺家借了二十两银子。他本就不善谋划，到期之后非但还不出本金，就连利息也还得不多。这样一拖再拖，到了去年年底再也拖不下去，他只好一狠心将家中藏着的一幅古画拿出来典当。他拿画去典当的那家典寺库也是贺家的工业，早在借债之前就瞄准了王老先生手中的古画，非但一定要让他把画当成死当不说，还生生把价钱压低到了三成。王老先生得了银两回家，思来想去，发现当画所得尚且还不清利息。他心中抑郁，竟买了砒霜，下到酒里，在亡妻墓前自尽了。”

东方不败暗道，像是此等合资谋取人财物之事也是寻常，只是贺家做得未免太过，若是最后还给人留下一线生机，兴许就不会致人死命了。

贺栖城又道：“此事虽是不妥，但手底下那些放债人通常里见得多了，也不以为什么。岂料，王老先生前脚死去还不足三日，正遇上新科状元回乡省亲，新科状元竟然恰巧是他的学生。那状元郎去寻访老师，却发现老师已经惨死，不由大为震怒，一纸诉状告进衙门，要告贺家盘剥黎民逼死人命。洛阳城中的放债人这才觉察事情不妙，赶忙向管事禀告。管事年岁已高，闻讯之后竟然一口吻没提上来，就此一命呜呼了。至此城中众掌柜群龙无首，乱成了一锅粥，只好托人传书信给我，让我速速来此做个决断。”

东方不败不由冷哼道：“他倒是死得轻巧，把一个烂摊子丢给了你。我看这事也好办。你从谁人王老先生的族中找出小我私家来，双方息争。人死都死了，又是自杀，大不了给他修一修宅兆也就是了。”

贺栖城摇头道：“王老先生的事好办，贫困就在于新科状元一口咬定了贺家违反朝廷执法。当年太祖天子诛杀天下巨富沈万三时曾有言，民间借贷的利率不得凌驾三分，而且岂论乞贷时间之是非，利息不得逾本金之半。这条执法虽然颁布了，实际上却少少执行，也不知那状元郎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有道是民不与官斗，他身为朝廷官员，虽然品级不高，风头却健，现在咬死了贺家逼死人命，却也是一桩贫困。”

东方不败眼微微睁大，唇角露出冷笑：“要是状元郎死了，这桩案子没了靠山，不就一了百了了？又或者抓来状元郎的怙恃妻儿相要挟，我倒要看看他还敢不敢再告！”

贺栖城不禁一呆。他素知东方不败杀心极重，却没想到他为了要了却自己身上的公案，竟然会想出这样的主意，这与他通常的“侠义行径”似乎截然不同。他抬眼向东方不败看去，只见那人双目莹莹如秋水一般，眷注中还带着几分回护，马上有些了然。东方不败这是将他当成自己人看待，所以才会不剖析是非曲直，一意脱手相助。

贺栖城心中感动，嘴上却道：“我看这事没那么简朴。有人想要挖个圈套让贺家一头跳下去，却也不看看我贺某人乐不乐意往下跳哩！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横竖讼事拖也拖了一个多月了，咱们逐步来，总会有解决的措施。要是每一桩事情都要劳烦东方年迈出马，那我这个总掌柜岂不是当得忒没用了？现在天色尚早，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东方不败见贺栖城次次都不照自己的意思行事，心中有些不满，本不想出门。只是他抬眼看到贺栖城满脸老实，却不知怎地，阴差阳错所在了颔首。贺栖城见他应允，留下绿翡以防万一，带了赵大、钱二两个，和东方不败一道走出客栈。

洛阳城中有工具两处集市。贺家的工业多在东市，贺栖城不想那么快见到底下的掌柜，所以带了东方不败往西市而来。一路上，街道双方徐徐富贵，各式店肆鳞次栉比，让人大有目不暇接之感。

“东方年迈喜欢这个？”

见东方不败眼光稍稍一顿，贺栖城连忙停下脚步，指着街边一家贩卖刺绣的店肆道：“这里卖的是粤绣，色泽艳丽，繁而不乱，看起来倒是有几样好货色，咱们要不要进去瞧瞧？”

东方不败在黑木崖上曾做妇人妆扮，也学过几个秀样。他武功卓绝，目力极佳，自然不是寻常绣娘可比，虽是简简朴单的样式却往往能绣得竹苞松茂、精巧很是。此时见这家店中的刺绣屏风，只觉构图丰满，花鸟山水层层叠叠，大异于以往所见。一时间见猎心喜，所以才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不愿被贺栖城察觉自己曾学过刺绣，登时冷冷道：“我又没什么好买。”

贺栖城眼珠一转，登时想起东方不败在涧底时身上基础没有银两，这家铺子里的粤绣从广州运到洛阳路途遥远，只怕价钱也不自制，万一东方不败要是看上了哪一样，他个性孤苦，自然不行能启齿向自己讨要，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显着喜欢却想要避而不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