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西古城村的果园，紧挨着村子的东边。北面，是从金晶山流出的羚羊河。

几十年已往了，这条原本宽阔、清澈的母亲河，因水资源逐年匮乏和沿途生态恶化，已变得浑、黄而且就要断流了。两岸裸露出的青白色的河床，也逐步地长出了一丛丛的芦草、蒹草和连成了片的稗子草。南面是一条夏季里长满黄色野花和深绿色的车前子的通往东古城村的便道。再往南是已经实行了联产承包的一望无际的老黎民的庄稼地。东面是东古城村的一条斜着往东南偏向延伸已往的引水灌渠和一片连着一片的杆子地。

一条十米宽的贯串果园工具的大道就是果园里的主干道。

大道南方，是一行一搂粗的参天的白杨树。大道北边，是一行比白杨树还要粗的下垂的枝条已笼罩了整条蹊径的倒栽柳。大道的南面和北面，用区间道把果园各分成了六个区，除了大道北面靠近村子的两个区是苹果外，其余十个区全部是北方的传统品种——鸭梨和雪花梨。

果园中间的大道北面，是一片四合院式的用来办公和做暂时客栈的平顶的敞棚和尖顶的瓦房。南面是二十多亩村里原企图制作水果冷库的升沉不平的闲散地。

果园的四周是洋槐和白杨树混杂的防风林。

和主干道处在同一条线上的果园的西门，正对着西古城村的一条通向村西口的大道。

村子往西一公里，即是绵延升沉的金晶山。

果园占了一千二百亩土地，从一九五八年栽上第一茬桃和杏到现在，已经有三十二年的历史了。

一九九零年正月初七，西古城村果园的新一轮承包就要开始了。

这次承包和以往差异的是，它不再是由党支部、村委会订价多人多次轮流承包，而是接纳竞标方式，承包限期也延长到了十年。

这天从清晨就开始下雪，而且一下就来势凶猛。鹅毛一样的雪片儿纷纷扬扬到吃早饭时就把西古城村酿成了一个白皑皑的雪世界。

九点事后，雪似乎小了点儿，村民们只管穿得温暖些，开始陆续走出家门，并三五成群地朝村委会走去。

西古城村党支部、村委会的所在地，在通往村西口的大道北侧，村子正中间。办公场所是一座十间两层的办公楼，就在院子的最北边，坐北朝南。院子南面的大门西侧是四间连在一起的小百货部，东侧则是村办医疗卫生室。

十点左右，这里已前厥后了许多几何人。雪，在猛下了四、五个小时后已逐步停下来。人们踩着半尺厚的积雪逐步走动着。

天气很冷，早来的这些村民实在也并没有人有能力承包果园，可果园是西古城村的经济命脉，最终谁承包了、承包额几多，是和他们每一小我私家息息相关的。

再说，这次的果园承包，实际上是开放搞活后村里几个有实力的人物或团体的一次较量。有人昨天晚上望见，西古城村前几年被支书王建军赶出去的拐子高志远也从东平市开着林肯专程赶回来了。下台的村长，自己有一座冷库的杨晓平；跑北京、上海的客运专业户雪建成；以赌为业，拉赌局开赌场的康唯业；尚有把化肥生意做到了美国的谷林娅；也都跃跃欲试。看来这次一直垄断着西古城村果园的茂盛冷库，是要受到挑战了。可究竟谁能在这次竞标中胜出，人们拭目以待。

茂盛冷库是以西古城村党支部书记王建军为首，伙同三个支委三个村委配合组建的一个个体经济实体。几年来，他们依仗手中的权力和对市场的正确掌握，已经生长成为有两座水果冷库、牢靠资产和流动资金上百万的水果商。对于承包西古城村果园，站在党支部、村委会的态度上他们是发包方；如果能承包住西古城村果园，他们就又是承包方；如果他们既是发包方又是承包方，对于承包条约的落实，他们就有了很大地伸缩性。再说，他们身后又有信用社的鼎力大举支持，所以无论遇到几多对手，对于西古城村果园的这次承包，他们都将全力以赴、势在必得。

西古城村党支部书记王建军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浓眉大眼，一张很生动一说话就带着微笑的脸。他这天一吃过早饭就来了，来时村长谷双红已经把院子扫出一条道，在广播果园的承包条约了。

“建军哥……”当他把炉火拨旺，把屋子扫除了扫除刚想坐下来时雪建成进来了。

“怎么……真投？”他瞥了雪建成一眼，掏出一支香烟递已往，见他摆了摆手就自己点着了。

雪建成三十八岁了，赶过大车、开过拖拉机、住过窑坑、当过生产队长。是西古城村最有威信的人，也是分田到户的唯一不认同者。他从不轻易冒监犯，但看不外去的事也决不能容忍。

正当他和王建军刚要坐下来攀谈时，村委会门前的孩子们突然发出了一声喊：“哇——不得了啦——各人快来看啊——”人们便把眼光不约而同地转向那里：高志远长长的林肯轿车正徐徐地开进院子，村民们纷纷给它让出一条道，孩子们一边前前后后地随着奔跑，一边挥舞着手臂大叫小叫。

他和王建军相视一笑。

高志远人长得很帅气，高高的身材，白白的一张脸，美中不足的是因小儿麻木症从小就瘸了一条腿。因他父亲是二等伤残武士，也是村里的上一代向导人，所以王建军一上任就把他部署到了大队卫生室做司药。没想到他做司药后不久，就使用父亲的影响把西古城村最温柔善良的女人王冉晴弄到了手。接着又使用做司药的既管钱又会计的利便，偷改处方，模拟向导人签字，大量侵吞、铺张公款。他还使用偶然给人们看病的时机，玩儿了不少大女人小媳妇。实在使王建军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还在一天夜里偷偷钻进了他二弟媳妇的屋子里……

当王建军查了他的帐，撤了他的司药，把这一切都明确于天下后，凭证他自己的说法，他实施了走出去战略，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创业。

三年后的一个三伏天，他坐着一辆尼桑风风物光地回到村里。回村后第二天就大摆宴席：宴请他的朋侪们，宴请愿意到他家里来做客的乡亲们，临走还每人送一条中华烟。当天晚上，他又在大街南方的水坑旁放了一场影戏，并举行了一次热情洋溢地讲话：什么世事循环啦，什么千秋功过由人评说啦，大放厥词。事后他感受大仇已报，总算出了口恶气，兴奋得一夜都没睡好觉，甚至第二天还激动不已。

这天他吃过中午饭，拄着一支手杖来到大街上人们纳凉的大槐树底下。天气很热，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成群的红蜻蜓也擦着地面飞来飞去。他捣腾了捣腾拐，习惯地轻轻哼了两声，然后就问坐在碾盘上的几个暮年人：“昨晚，你们都去看影戏了吧？”

“嗯，去了。去了。”几个暮年人忙不迭地允许着。

“昨晚我的讲话你们明确是什么意思吗？”他有点如饥似渴了：他只管已经扬眉吐气，但实在还想亲耳听听人们对他的赞扬——哪怕是最简朴的说句“行”或者是“有种”都可以。

坐在碾盘最北边的留着白胡子的高峻增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昨晚你不是演了个片叫《闪闪的红星》是吧？”

“嗯，是啊！”

“里边有个抨击倒算的老田主叫胡汉三，你知道吧？”

这他就不知道了，他通常里因为行动不利便很少看影戏，至于昨晚演影戏时他的兴趣基础就没在这上边。可他三代贫农，怎能和老田主联系在一起呢？他以为心里有些别扭，倒腾了一下儿拐，重新看着他们。>